第(1/3)页 旧日光阴(16) “你这是怎么了?” 钱思远觉得这媳妇有些不正常, 这歇斯底里的喊着离婚, 跟受了什么刺激似的。他就坐起来, 也不管外面怎么吆喝怎么劝架, 只跟程美妮道:“到底是怎么了?谁跟你说什么了, 还是误会什么了?咱们是两口子,啥事你别瞒着我。我好歹是男人,接触的人多, 总比你多两分见识吧。” 程美妮满脸怨怪的看他:“这会子想起咱们是两口子了?早干什么去了!差点饿死我的时候, 怎么想不起我是你媳妇?” 怎么又是这事。还有完没完了! “旧事不要重提!”钱思远还恼了呢,“别的事许是我有后悔的可能。但这件事我绝对不后悔。你看你有两钱那作样, 你这是忘本, 忘了老家大部分人都是怎么过日子的。”说着,冷笑一声,还故意拍了拍脑袋,“对了!差点忘了。你家是不缺钱的。你也从来不缺吃喝。吃的喝的都是范家给封口费,都是人家的妻离子散骨肉分离的血泪供养了你们家……” 这话就更恶毒了。 程美妮的脸一瞬间就失去了血色。 对的!那样的大仇, 怎么可能轻易的放过自己? 还有范家,大概也恨自家把他们给咬出来了吧。 范家的姑奶奶还跟虎妞的爹离婚了, 这要是自家不说,是不是人家就好好的过了? 好好的家给拆散了,好好的官太太当不成了,这还不恨吗?易地而处, 自己恨不能把对方给生吞活剥了。 对了!听谁说了一耳朵, 林晓星她妈就是主管妇联工作的? 难道不是林家要报复, 而是范家…… 那人家是主管领导,要杀要剐的还不是人家一句话的事。 她捂住嘴,不敢哭出声音来。满眼的惊恐,却偏偏什么都不能说!这些事就算是说出来有啥用。他钱思远,在这厂里也不过是个无名小卒子。连放羊的金老四都不如。人家还能把老婆安排到财会室这样的地方。可他钱思远呢?屁出息没有!人家老婆做办公室,他老婆呢,却只能干最苦最累的拉煤运煤的活。还说啥他是男人,是男人咋了?之前该男人的时候不男人,如今告诉他也没用了,他跑出来充男人,不稀罕! 于是就说:“你也别说的那么难听。你钱家的根底是什么样的,别人不知道我却清楚。有别人嫌弃我的份,就你没有。咱们俩王八绿豆,谁也别说谁!” 这娘们!简直不可理喻。 “会不会好好说话?”钱思远瞪眼:“你现在跟我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咱俩这日子还能不能过了?” “不能!”求我也没用。“这婚,它必须离。” 离了好歹那些想抓把柄想揪小辫子的人,就没有借口了。只要自己不出错,就不信她能拿自己怎么着。 反正跟着钱思远,福是没享到,罪也没少受。有啥可舍不得的。 把钱思远给气的啊:“你是不是傻!人家开会回来都好好的,就你回来的晚,一回来就喊着离婚。你告诉我,是不是那什么沈春梅给你说啥话了?我找她去!就她懂婚姻法,咱都不懂?这过的好不好的,还得听她指挥?她当她是谁!” “跟人家有啥关系?”程美妮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一下子给炸开了。她惊慌的四下看,就怕这话叫人家给听见了。她喘着粗气,指着钱思远,眼睛跟充血似的,“你这人嘴上没把门的,我跟着你,迟早会被你这张臭嘴给害死。我跟你说,这婚离定了,必须离,马上离!”她一把掀开钱思远的被子,心里却觉得爽气的不行:没错,男女平等了!谁说婚姻里,自己就得跟大爷似的伺候着他,小心翼翼的看他的脸色行事。自己也有工作,如今也是工人阶级的一份子。离了他就饿死了吗? 抱走了被子,看着光着屁股没穿裤衩在被窝里的钱思远,还骂了一句‘呸’:“不要脸!” 钱思远叉开腿,低头能看见鸟。我咋不要脸了! 我把裤衩洗了在暖气片上晾着呢,然后搁被窝里盖着呢。家里除了自家老婆没别人。因着还是地铺,所以连个客人也没有。大晚上的,都要睡了,我这么着妨碍到谁了吗? 程美妮喘着气:“起来!离婚!” 钱思远觉得这女人今儿不对劲,只道:“离就离,但等明天吧。这大晚上的,也没人上班啊!再说,我那内裤不还没干吗?” 没干咋了? 想拖延啊! 再拖我就没命了,咋从来没发现钱思远这么歹毒呢? 她抓起暖气片上的内裤就给扔过去:“快点起来!” 娘的!还湿着呢。 他也不穿内裤了,直接抓了裤子穿好。心里有火气可也觉得不好发出来,就说了:“你想好了,要是离婚了,咱这房子可咋办?” 单身了,得退回去吧。 他觉得对方得顾着这个。 结果程美妮满脑子都是自己的脑袋,还顾得上其他?再说了,住宿舍怎么了?住宿舍好歹还有架子床。哪里像是这破家,连一张床都没有。大冬天的,地上能冰死人。 她就说:“叫我再住地窝子去我都乐意!” 钱思远这下认真了起来,问道:“你真想离?” 程美妮点头,‘嗯’了一声。 “没有任何苦衷?绝对不会后悔?”钱思远又问了一声。 “没有任何苦衷!绝对不会后悔!”程美妮说的斩钉截铁。 钱思远在屋里转了两圈:“我可正儿八经的问过你了。你要是有什么难处现在跟我说还来得及,一人计短两人计长,我能帮你想办法。你要是说不出口,也行,我出去问问,看到底是怎么了,然后回来咱们再商量。” 程美妮扑过去一把将门给堵严实,背靠在门上:“别想溜。我没有任何难处,也不需要你去问谁。我自己的事我自己心里透亮着呢。” 钱思远看她:“女人离婚之后的日子,可没想象的好过?” “我现在也没好过到哪里去?”程美妮深吸一口气,“离吧!知道你心里不稀罕我这样的。咱俩一拍两散,你自在了,我……也好过了。” “理由呢?”钱思远就说,“以什么理由离婚呢?” “咱们俩这亲事,不光是封建包办的婚姻,还是买卖的婚姻。”程美妮就说,“这理由还不够?” 当初是拿那么多地契给了程家,要真说买卖,还别说,真靠的上。 程美妮双手捂脸:这两重该被打倒的婚姻,不离行吗? 钱思远叹气,心道,这事幸亏没孩子啊。要真是有孩子,她再来这一出,那日子更甭想过了。沉默了片刻,就说:“那你收拾东西吧。把我的衣服、书、被褥和饭盒留下就行。剩下的,你都带走吧。现在打包,明儿一早去离婚。回来你带着东西就能去集体宿舍住了,这么着效率更高。要不然,这大半夜过去,还是得在人家门口等下班。回来再收拾东西……到时候满楼道都是看热闹的人……你乐意叫人盯着看?” 不乐意。 程美妮心里知道他这么安排是对的。但听他说的这么头头是道,不知怎么的,心里更难受了:嘴上不离,可这心里不都安排的挺妥当的。其实这心里,还不定怎么巴不得呢! 外面的人听了几声,里面渐渐消停了。没啥动静。 就有人喊:“行了,没事了。都睡吧!” 四爷回来的时候林雨桐都睡着了,怀这一胎没害口,但瞧着就是精神短。 一觉到大天亮,林雨桐才想起问四爷:“昨晚那边吵啥呢?” “闹离婚呢?”四爷跟着起身,“不用管。离不离的,都是福气。” 原配夫妻,要是能磨合的过下去,也不错。但要是实在不成,离了许是对两人都解脱了,这种事,谁说的准? 林雨桐出去做饭,就瞧见钱思远和程美妮一前一后的出了门。 楼道里都瞧着呢,但如今看那低压的气氛,谁都没敢搭话问。 等人走远了,苗大嫂才低声问林雨桐:“离的了吗?” 林雨桐摇头:“说不好。” 只要程美妮脑子不抽,这婚就离不了。 这么多包办婚姻的,也没见谁真的闹离婚。但大会的意义还是有的,至少‘在婚姻里男女平等’和‘一夫一妻制’这两条,很给女人打气。 民国也说要一夫一妻,可实际呢?从上到下,几个真是一夫一妻了? 上班的时候,姚红还打听呢:“不会真去离了吧?”那女人脑子有毛病吧。 真离假离的,林雨桐很快没时间管了。 刘七娘从外面进来说:“小林啊,你赶紧回去吧。外面来了个老太太,是来找你们家金工的,说是金工的娘,偏技术科说金工今儿去电厂了,人不在……你去看看,是不是你婆婆来了?” 啊? 李月芬来了? 这怎么提前也不来个信呢? 林雨桐放下手里的东西就急忙出去了。那大包下包的,站在办公楼外面一脸拘谨的不是李月芬还能是谁? “娘?”林雨桐迎过去,“您这好歹叫村上往厂里打个电话也行啊,我们去接你。你看这大包小包的,这一路上怎么走的?多叫人操心啊!” 热热情情的,关心的言语又真挚。迎过来也不嫌弃她脏,拉着她的手说话,弯腰就要提地上的东西。不知道多亲热! “可不敢!”李月芬的眼睛只盯着儿媳妇的肚子,笑的见牙不见眼的,“这怀上了也不跟家里说一声。你说我这要是不来,是不是得等到我大孙子落地了才能知道啊?” 林雨桐就解释:“前几个月,没敢声张。我奶说这么着孩子落的实在。” “对对对!”李月芬就赶紧道:“老人的话还是要听的。”说着话,她就要弯腰拿东西,林雨桐赶紧拦了,朝楼里喊:“小李——小李——帮个忙!” 小李是原来卖菜的小伙子,如今也跑的是财务科的外勤。小伙子挺勤快,一天一天的,林姐林姐的叫着。 这会子林雨桐一喊,他就跑出来了,一看就知道啥事,赶紧道:“林姐,你带着大娘走。东西别管了,我保准给你带回去。” 第(1/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