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少女-《蝴蝶的翅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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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雨快过来拿碗筷盛饭。”以为煎熬终于可以结束了,小雨赶紧站起身,谁知道在饭桌上有更可怕的事情在等着她呢。
“小雨要不要喝点酒?”
男人笑眯眯地给小雨眼前的杯子里倒了点酒,这个杯子是母亲一早就准备好了的。小雨端起酒杯和男人碰了一下,说了句祝福的话,抬头喝了一口,红酒的味道没有想象中的苦涩难咽,反而细细品味之后有种绵柔的香甜,她贪杯多喝了两口,不一会儿,脸就火烧了起来,脑袋感觉有点沉沉的,脸也烧得难受,小雨感觉有点不好意思,男人哈哈笑了笑,
“小雨喝了酒,脸蛋红扑扑的,真漂亮。”
母亲也在旁边乐呵呵地笑,这是赞美么?小雨没觉得,怎么感觉这话跟酒劲上来时的身体一样轻浮呢?母亲乘火打劫,
“以后小雨可以叫爸爸的。”
爸爸?这个词她都快忘了,以为这一辈子可以当作没有过,怎么这回又冒出来了个捡现成的冒牌货呢?
“恩,是的是的。”
男人笑得更开心了,对母亲这样的恭维显然非常受用,这两个人平时是怎么过的?一个马屁精,一个收受者?难道今天自己就是个被摆弄的小丑么?小雨心里很难受,可是却也不敢出言反驳。
“我有点不舒服。"小雨抚了抚额头。
“不舒服啊?那吃点菜,吃点菜。”
“对,吃点菜,红酒后劲大,没关系的。”母亲就像只跟屁虫,随声应和着。小雨夹了两口菜,男人又端起酒杯来碰,小雨只能勉强又吞了一口,随后她把酒杯推给母亲,
“你喝吧。”母亲接了过去,“恩,不要喝了,一会要醉了。”
“哪里会醉哦,才喝了这么一点。”不过男人倒也没坚持。
一顿饭吃了将近有一个小时才结束,小雨躺在床上,用冷毛巾捂着脸,期望可以快点消退脸上的红晕,借着酒劲她在房间里窝到夜深人静才洗漱上床。关上门,躺在被窝里,感觉自己的世界又回来了,这时,隔壁传来床的摇摆声,这感觉就好像心里被卡了根鱼骨头一样难受,折腾了好一会儿,这才安静下来。
第二天,小雨决定去看看外婆,自从老房子拆迁,自己和母亲搬到镇上之后,已经有好几个月没见到她了。
外婆现在和姨一起住,因为新房子还没造好,政府补贴了在此期间租房子的费用,外婆是个节约的人,估计怎么也是舍不得花钱给别人赚的。小时候她记得自己跟外婆亲厚到离开几天都会哭鼻子的,现在到底长大了,分别这么久,再见到外婆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是很想念的。小雨坐在床沿上也没什么话可说,只是觉得就这么坐着,有外婆陪着就已经很喜欢了。
“小雨,你和妈妈,还有那个伯伯,怎么样?”
怎么样?小雨也不知道怎么样,只是觉得怪,觉得不舒服,可是要说哪里怪,哪里不舒服,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不太喜欢。”
“外婆,我是我妈亲生的不?”小雨咧着嘴傻呼呼地问道。
外婆一愣,眼睛里有闪烁,她抿着嘴思量了一会,这样的神情倒是让小雨觉得莫名,原来这不过是一句玩笑话,怎么外婆的表现这么奇怪?她瞬间汗毛直竖,心跳有点加快,就连手心都有汗渍。
“小雨,你妈妈有没有说过什么?”
“没有。”
外婆看看小雨,眼睛里有怜悯,以前小时候孩子们总爱开玩笑,“小雨,你肯定是捡来的,所以你爸妈才会不要你的。”大人们听到了总会呵斥他们,因为大人们在生气的时候总喜欢用这样的话来吓唬小孩子,所以小雨并不放心上,再说,她跟父亲长得很像,这样的怀疑更让人不可信任。
但是她从来都没怎么见过自己的奶奶,或者是父亲那边的亲戚,这,也很奇怪,不是吗?不过小雨从小就是个懒得动脑子的傻丫头,这样复杂的问题还是留给大人去思考痛苦吧,可是现在长大了,脑袋里好像多了一个会算账的会计师,一分一秒都在帮她计算得失,还是因为现在接触的人和事情多了,那些让人伤脑筋的事情实在让人无法明白。于是她去繁挑简,找了一条捷径,虽然她觉得自己的想法很可笑,可是现在,她却不敢这么认为了,难道瞎猫也能逮到死耗子?
小雨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外婆,她想知道答案。
“小雨,有些话或许应该让你妈妈告诉你,但是你现在长大了,这些事情你也应该知道”
她叹了口气,像在讲诉一个童话故事一样开了头,“你其实是你'大伯'的孩子,在你大概两岁的时候,你那亲生父母出外打工,把你交给你现在的爸妈照顾,后来他们也出去打工,又把你交给我照顾,你父亲那里已经没什么亲戚了,你爷爷奶奶在你很小的时候就死了。你爷爷是个好人,在自然灾荒时期,是你爷爷的口粮救了我们一家人的命,特别是你舅舅,我们都很感激他,我们两家人家以前关系是挺好的。”
小雨彻底傻掉了,怪不得舅舅生气的时候会跟外婆说,“对这个外面的小孩那么好干嘛?”她一直以为这个外面是指姓,原来舅舅指的是血脉,揭晓了这个惊天大谜底之后,所有的一切似乎都能解释得通了。不该责怪“父亲”的背弃,也不该责怪“母亲”的冷淡,他们能收留自己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现在又在那个镇上的小窝里给自己按了张落脚的床,赏自己一口饭吃,还供自己上学,对于这个“母亲”,她只有亏欠,能想的是长大之后要如何报答。
小雨从姨家出来就沿着公路一直走,经过站牌,经过田野,经过楼房,经过商店,一路走回家,脑子里一片空白,风怜惜地亲吻着她的脸颊,一路陪伴,直到她走上楼梯敲响大门,母亲的脸出现在她眼前时,她才意识到自己到家了。看着眼前这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小雨觉得自己心里的感觉已经超出了任何言语可以描述的了。
“小雨,你从外婆家怎么现在才回来?”
“哦,我错过了班车。”难得说慌眼睛居然都不眨一下。外婆是个聪明人,她知道小雨肯定过的不太开心,所以说穿了这个秘密,让她可以不要太纠结,太在意,凡事看开,看淡,这样就会比较开心,像她这样单纯的孩子对别人期望太高就是对自己残忍,懂得感恩就会容易相处。
“那个,你伯伯出去有事,这两天都不回来,明天我带你去买件新衣服吧?”
小雨乖巧地点点头,现在母亲说什么她估计都不会反驳。第二天,两人乘公车去县城里逛了一个早上,回来车子太挤只能站着,半路上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司机一个急刹车,小雨整个人就往前撞在了扶杆上,前胸右锁骨痛得要抓狂了,可是没人跟她说对不起,母亲也没有跟司机理论,只是满脸担忧又无助地问小雨,
“怎么样了?痛吗?”然后轻声嘀咕着,“真是的,这司机怎么开车的!把人弄成这样!”
小雨痛恨这种冷漠没礼貌的人,心里更难受,她希望母亲可以辩驳几句为自己争取点权益,至少应该让人家道个歉,她不明白母亲平时的凶狠去哪里了?这种软弱让她觉得无力和失望,她宁愿自己的母亲像电视里那种泼妇一样蛮不讲理,这样人家就不会欺负了人还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这样至少证明生命是在燃烧,热烈而恣意的,
“下车找点冰敷一下吧,应该会好一点。”小雨痛得只能咧嘴说话了。
母亲拉开衣领,那里已经一片青紫,才几分钟时间淤血就透出了皮肤,
“去买冰激凌的地方看看。”
小雨看见远处小商店门口摆了一个冰柜,想是那里肯定有碎冰吧?母亲脸上的关心和担忧是真实的,至少她还是在乎自己的,想想外婆的话,释然了不少。
要消化这两天发生的事情,自然不是那么容易的,大脑除了晚上睡觉做梦之外,其余的时间要么发呆,要么就会思索着以后该如何和母亲相处,看着她在厨房间忙碌,小雨觉得自己应该表示一下关心和亲密,于是她主动提出要帮忙,
“不用了,你受伤了就好好休息吧,还疼吗?”
“恩,还是很疼的。”实话实说是好孩子。
母亲叨叨地又把公车司机说了一通。好像记得很小的时候吧,因为身体瘦弱,经常去医院打针的小雨也是这样被温柔的对待,而护士阿姨却是经常被母亲私底下叨叨的对象。那个时候坐在母亲的自行车前杆上,从医院往返家里,小雨觉得自己是幸福的,似乎只有她们母女两个人的时候,气氛是最和谐最温馨的,彼此才知道要如何相处。
这一夜,过的很宁静,也很悠长,母亲给小雨夹着菜,小雨抢着收拾桌子,孩子大了,懂事了,变乖巧了,这是做父母最欣慰的地方。母亲脸部的线条变得柔和,眼脸放松,眼睛也变大了,身体散发出一种让人想亲近的磁场,小雨悄悄地往母亲身边靠拢,她想体会一下久违的亲密。母亲感觉到了小雨的变化,身体更加放松,还冲小雨轻轻微笑,彼此心底都流淌着异样的依恋和温柔。
身体接触的记忆停留在孩提时撒娇地坐在母亲的膝头,在桌上歪歪扭扭地写着刚认识的字,或者用刚摘的凤仙花涂满了整只手,然后献宝似地问,“妈妈,我好看吗?”夜晚,没有了那奇怪的响声,整个屋子里的气流也是静止的,就像只安睡了的乖巧的猫,只能看见呼吸起伏的身体,没有痛苦的纠结的不能宣泄的情绪,这份安宁与祥和已经让白天惊呼诧异的秘密消失了,它们暂时被深深的藏在了记忆的黑匣里。
母亲送小雨去车站坐车,反反复复只有两句叮咛,“路上小心哦,多吃点。”
不过小雨还是感动的。大人们不会表达情感,即使内心有千万种被压抑的情绪和想要表达的言语,冲到嘴边的也永远只有,“你饭吃饱了吗?衣服穿暖了吗?”似乎只有这两件事情才是人一生最需要在意和值得去做的,可能我们还停留在温饱的基础上吧,其他的一切都不敢妄想。而当自己的孩子犯了错误,唯一能表达的关心就是责备,用最强烈的责备来宣泄自己内心的焦虑与不安,这些大人也没有长大啊,他们其实跟孩子一样,表达情感都喜欢用最原始的方式,不是凶狠的责骂就是手脚的招呼,他们是被环境压抑克制的狠了,而到最后只有洪水冲垮堤坝般的崩溃。
父亲动手打过小雨,那是一个巴掌,除此之外就是冷漠,因为太小所以起因是什么她已经不记得了,好像是在一张赌桌旁,可是那么小的一个孩子,对这样的一件事情竟然还如此深刻,想是因为伤害太大的缘故吧,后来长大了有记忆了又打过她一次,也是一个巴掌,那次是因为父亲嫌她淘气,和小伙伴们躲在家里刚做好的橱柜里,这次是当着其他孩子的面,她觉得自己那份伤心与羞愧简直可以用最好当场灰飞烟灭来形容。
母亲没有打过她,也基本上没怎么凶过她,是个比较典型的中国妇女,年轻的时候漂亮勤劳,热爱生活,向往富裕,外表是个泼辣的要强型,而内心其实又羸弱又胆小怕事。
小雨在车上冲母亲挥挥手告别,离开了那个故事里当配角的任务,两天过后应该就会把这些忘淡吧,这会又要奔赴另一个故事里当自己的主角了。不管是欢喜忧伤,还是平淡刺激,人,总是在不断经历着以为可以改变自己命运的旅途,当那个自我骄傲地认为可以像爱因斯坦一样改变世界的时候,其实上帝坐在餐桌前,一边享用着自己的美味,一边嘴角微扬,轻轻地笑了。
我们都是被设定好的,没有人可以逃脱,因为一个人的出生已经决定了他这一辈子所有的可能,这,就是性格,还有教育。性格是被环境揉捏的,而唯一能改变命运的教育,在这里,似乎也不是最好的出路,至少对于现在的小雨来说。
两年的学习生涯一眨眼就到了,按照当初入学时的规划,第三年由学校安排去社会实习。说的好听点是实习,可是能被学校安排的单位录用的,估计也就是班上那些佼佼者了,而像凡小雨这样中等再中等的孩子,出路是要靠自己寻找的。几个成绩好的,长相漂亮的都被挑走了,而这个远道而来的瘦瘦高高的年轻老板长相一般,因为左脸上长满了青春痘,所以显得整张脸看上去有点失去了协调性。
他站在走廊上,接过校长递过去的几分简历,精明的双眼在镜框下迅速地扫了一眼,然后就塞进皮包,就算面对校长他也是不苟言笑,而我们的校长却是满脸讨好的模样。因为他在那个闻名的X市有个贸易公司,所以这些条件出色的女生们施展着挖箱底的本领来展露自己,后来听说落实工作的同时连终身大事都订下了,可见她们得有多卖力啊。这背后的竞争是相当残酷而可怕的,这位精英刚开始看中的是最漂亮的一位,连婚期都确定了,至于是否是奉子成婚就不清楚了,但是笑到最后的赢家却是那位大姐大,那位有才有貌有智商又有情商的女子,算算年龄却是十八周岁还未到,与小雨这样的傻大憨生活在同一片屋檐下的女子。
再算算谁是最最占尽便宜的,当然要数这位从X市来的精英啦,他得到了所有他能看到的,爱情与事业俩得意。那位被抛弃的固然是最伤心与不幸的,其他是否还有被染指的,或者只是占便宜的,这个只有当事人,或者是她们这几位斗得如火如荼的美女们知道了,所以说,在这个世界上,漂亮的东西不是永久的,也不是最有价值的,最有价值的永远都是头脑。
在这种事情上,小雨只能当个听客,连看客都算不上,因为那位精英只是在教室外的走廊上神秒了几眼就匆匆离开了,连教室门都没踏进。
条件优渥的人有这样骄傲的资本,他们在这个社会上是挑人的,站在某个高处,俯仰着她们这群什么都不懂的女生,想怎样就怎样,不费半点力气,只要稍稍使个眼色,就有人乖乖送上门。彼此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这样的搭配不能说不好,只是有人一定会是在这场交易中当牺牲品,因为任何成功都是需要实验做先锋的。
当然啦,也是有例外的,就是剩下的连被挑的资格都没有的人,只能自己去面对社会,这个让人无法看清无法理解像乱麻像深渊一样的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的一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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